就算特朗普还想“炒掉”鲍威尔，他最好也别这么做

本文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经济学和公共政策教授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撰写。

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对几乎所有内阁或工作人员的任命都不出所料地在媒体上掀起愤怒浪潮。有些情绪可以归因于根深蒂固的党派偏见，有些则反映了合理的担忧，有些则纯属无稽之谈。

然而，当谈到美国经济时，人们关注的是特朗普可能会解雇谁，而不是他打算任命谁。尽管特朗普曾表示，他不会寻求罢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后者的任期将于2026年5月结束——但毫无疑问，特朗普很想对鲍威尔说：“你被解雇了！”

特朗普对鲍威尔的敌意令人费解，因为鲍威尔一直做得很好。虽然从表面上看他的成就不如SpaceX的助推器着陆那么惊心动魄，但美联储在激进加息中成功实现经济软着陆的壮观程度同样令人叹为观止。这种微妙的平衡行动以前只发生过一次，即上世纪90年代，当时的美联储由货币大师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 领导。鉴于利率的急剧上升通常会引发经济衰退，当由此产生的衰退是温和的或至少是短暂的时，经济学家通常认为美联储是成功的。

没有哪位美国总统比特朗普更快地解雇了他任命的官员。而即将卸任的总统拜登则完全相反，没有解雇任何内阁成员。就美联储主席的职位而言，特朗普考虑取代鲍威尔的主要人选——凯文·沃什（Kevin Warsh）是一位备受推崇的前美联储理事，他一直比鲍威尔更加鹰派。

无论特朗普是否解雇鲍威尔，他都试图对美联储的决策产生更大的影响力，这有可能破坏通胀预期并推高长期利率。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比一些激进人士所预期的更缓慢地展开，但后果仍可能十分严重。

从长远来看，特朗普破坏美联储独立性的任何企图都可能严重阻碍其应对经济和金融危机的能力。如果通胀预期没有得到牢固的锚定，政策制定者将难以在不引发价格失控增长的情况下刺激经济。而特朗普在美联储方面取得的这种“胜利”，也会降低人们对其他关键机构的信任。

幸运的是，解雇鲍威尔并不那么简单。虽然美联储主席由总统任命，但他们的任期是由法律规定的，这意味着总统无权罢免他们。特朗普可以要求鲍威尔辞职，但鲍威尔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辞职。

也就是说，美联储的独立性并未被写入美国宪法。在参众两院的足够支持下，特朗普可以修改法律以解雇鲍威尔。但就目前而言，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任何推翻美联储独立性的尝试都将扰乱金融市场。

如果罢免鲍威尔不是一种选择，特朗普可能会任命一个“影子”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来削弱鲍威尔的权威并向美联储施压。自去年11月当选以来，特朗普已经在做类似的事情。尽管拜登仍是美国总统，但世界对他的关注远远超过拜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策略不太可能对美联储产生有意义的影响。鲍威尔可能会在国会听证会或新闻发布会上面临有关“影子”美联储的尖锐问题，但该机构不会比其他外部批评者更有分量。除非它在预测经济趋势方面始终优于美联储（这是极不可能的情况），否则特朗普的“影子”美联储将会被忽视。

尽管如此，特朗普的做法带来的风险不应被低估。央行独立性可以说是自上世纪70年代供给侧革命以来最重要的宏观经济政策创新。虽然通胀目标和“泰勒规则”在塑造现代货币政策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但它们依赖于央行的信誉和自主性。从历史上看，由专注于维护价格稳定的技术官僚领导的央行的表现一直优于那些受政治干预困扰的央行。

为了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假设特朗普设法解雇了鲍威尔，并向美联储施压，要求其保持低利率以促进经济增长，尤其是在他执政的头两年，民主党有机会重新夺回众议院之前，那么长期利率——比如美联储不直接控制的住房和汽车贷款利率——几乎肯定会上升，先是逐渐上升，然后是急剧上升。不久之后，美联储将被迫改变政策方向，从而削弱其信誉并削弱美国经济。

好消息是，尽管特朗普反复无常，但他最终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而不是一个理论家。破坏美联储独立性的长期后果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包括他自己的利益。